
要談學業競爭,就要先了解學生的生活環境。大約上課前五分鐘,百分之九十五的學生就已經入座,打開課本,架好手提電腦,進入備戰狀態。對於多數的學生而言,手提電腦簡直就是第二個生命,不論多麼厚重,我們還是背著它上山下海。真正恐怖的是,電腦只是書包內的一份子,還有好多精裝厚皮課本等著我們這些馱獸。有些女生受不了陶侃搬磚的生活,只好買有輪子的小行李箱當書包,每天像空服員一樣拖著走。我的好友就曾經拖著行李箱在校園走路,結果被路過的大學生恥笑,氣的她大罵那些不知人間疾苦的「青少年」,雖然她也認同自己狼狽的模樣很可笑。
上課中,學生大多把教授說的話,盡量一字不漏的輸進電腦,等到課堂筆記累積到一定的份量,便將重點整理成一份「outline」,當作考試的準備依據。通常outline中不只包含課堂筆記,還有參考書、法律辭典等等的資料。因此,outline可以說是學生對這門課的心血結晶,多數人視它為最高機密。法學院之大,願意和至交分享outline的人寥寥無幾。「法學院學生會」有一項生意興隆的營運,就是在學期結束之後,向成績優異的學生購買他們的outline,然後大量複印這些智慧財產權,再轉賣給需要「強心針」應付考試的學弟妹。

幾天之後,可憐的中國同學又陷入無計可施的窘境,只好又厚著臉皮,求助於那位好心的女學生。這一次,他等到的不是筆記,卻是指導教授的「關心」。教授告訴他,那位同學把他的「惡行」報告給學務長,因此學務長又將這件事轉告教授。完全不了解「法學院叢林法則」的中國學生簡直快嚇呆了!一向以中國文化「以和為貴、禮尚往來」待人處世的他,怎麼都無法理解美國同學「辣手摧花」的處理方式!
美國法學院的教育之所以嚴謹紮實,其實老師們認真負責的教學態度有很重要的貢獻。上課前一分鐘,教授便走進教室,攤開座位表,稍作準備,等到時間一到,馬上進入主題。上到下課時間到,還不肯罷手的教授大有人在。課堂上,教室就是教授的法庭,教授就像莊嚴的法官,擁有絕對的權威。老師比學生認真,加上同學相互競爭,在這樣的環境之下,連平時愛打混的同學也很難不用功。
也許為了教導學生人生的殘酷,以及律師生涯的現實,「一試定終生」成了法學院的必要之惡。除了少數特殊的科目之外,每門課只考一次期末考,而期末考的分數就是這堂課的學期總成績。因此,學期過了三分之一之後,學生也就只關心期末考一件大事。多數的教授偏好長篇寫作問答題,整份考題大約有五大題,大題之下再分做各小題。題目如同一個案子陳述事實,學生必須依據個別事實做分析,找出與這件案子相關的法律議題,以及法院的可能判決。答分的重點在於學生對於法律的了解,邏輯的推理、分析,更重要的是,以上述因素說服教授同意你的論點,就像真正的律師,說服法官法律是如何站在你的當事人這一方。不同的地方在於,學生必須申述雙方的論點,而非單一方,因為律師必須知己知彼,才能百戰百勝。預知對方的立足點,充分準備且將以反駁,才是致勝的關鍵。

許多法學院都是採用「成績曲線」給分的愛好者。很不幸的,我的教授們多是其中的佼佼者。成績分成A、B、C、D、F五大等級,(F 就是Fail的縮寫,後果慘不忍睹,非筆墨所能形容), 只要班上人數超過二十一人,教授就依照固定的百分比打分數。在正常的情況下,多數同學集中在B或B-算是非常「合理」的,換句話說,超過十分之一的同學拿到慘絕人寰的D或是被當,也只能回家偷哭了。

在這些有形、無形的壓力之下,成績的影響顯的無遠弗屆。為了立足成績曲線分布圖的前端,有些「力爭上游」的同學,便產生前所未見「未達目的,不擇手段」的驚人能量。 最常使用的技倆,就是趁四下無人時,把圖書館的重要參考書籍藏起來,甚至把教授開放給學生參考、裝訂成冊的考古題撕頁。法學院為了預防這些變相的競爭,制定了全校最嚴格的「榮譽條款」,凡是作弊、抄襲等等違反榮譽的行為,一律退學處分,甚至朔及既往,一但被揭發,連畢業的學生已經到手的學位都會被撤回。雖然整本 「榮譽條款」幾乎是懲處「不榮譽」行為大集合,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,很少有人會天真的相信,這些條款比我們膽大心細的同學更聰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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